「聚像」黯淡世界中的幻光:关于曹斐的作品《新星》

撰文:嵇松,艺术评论人、文化研究者

在正在浦东美术馆进⾏的艺术家曹斐个展“潮汐宙合”(Tidal Flux)中,有⼀件名为《新星》(2019)的影像作品,该作品是艺术家⾃2015年持续⾄2024年间的⻓期研究项⽬“红霞”(该项⽬以红霞影剧院为出发点,对⾯临拆迁的北京酒仙桥及⼤⼭⼦电⼦⼯业地区的历史与现实展开跨学科深⼊研究,除《新星》外,纪录⽚《红霞》及VR作品《永不消逝的电波》,以及经由艺术家搜集、整理并重组的各类出版物、图像及实物档案)的核⼼作品之⼀,也是2020第十四届First影展的开幕影片。在⻓达109分钟的《新星》中,艺术家虚构了⼀座名为“新星(NOVA)”的城市 —— 苏联的科幻⼩说和中国科幻⽼电影是《新星》是这座城市的重要灵感来源 —— 向观众讲述了⼀则围绕着新星市和新星计算机有限公司的奇幻故事。⼀名投身秘密项⽬“HX时光机”的狂热的科学家,将⼉⼦送⼊时光机,却因失败致使后者成为只存在于时空紊乱的虚拟世界中的电⼦孤魂。

过去已经有诸多关于《新星》的深⼊讨论,但在2024年的此时此刻,在“潮汐宙合”的展览语境中,艺术家在《新星》中传递出的关于未来(以及所有乌托邦理想)的不确定前景,⼜被重新激活出何种全新维度?正像本次展览的策展⼈南希·斯佩克特(Nancy Spector)、谭雪与杨北⾠在前⾔中对“潮汐宙合”(“宙合”源⾃《管⼦·宙合》)作出解释时所说,本次展览可以被视为不断⾃我完善与更新的宇宙体系。对于试图进⼊曹斐艺术世界的⼈来说,本次展览正是为观众搭建了⼀个进⼊“曹斐宇宙”的通道 —— “通道”⼀词在此甚⾄是字⾯意义上的,观众⼏乎会“迷失”在策展⼈与艺术家为之搭建的各种现场及残迹,例如被废弃的实验室、快递物流站、“健身房”、电⼦⼚宿舍等等,在进⼊艺术家的个⼈宇宙之后,或许你就会在某个时刻成为这个宇宙的⼀部分,你就成了那个电⼦孤魂的⾁身形态(正如⻢斯克所⾔,我们处在真实世界中可能性只有1%),或者在展厅世界中过关斩将的“超级快弟”。

在游戏装置《超级快弟》(2024)中,观众完全成为“快弟”,带着货物在曹斐过往经典作品中穿⾏,最终打败⼀只巨⼤的章⻥状的怪物,⻜向宇宙深处。这不禁让⼈想到俄裔美国艺术家伊利亚·卡巴科夫(Ilya Kabakov)的著名作品《从公寓⻜⼊太空的男⼈》(The Man Who Flew into Outer Space from His Apartment)在苏维埃社会⼏近停滞时期的⼀件公寓单间⾥,沉浸在宇宙主义狂热中的主⼈公使⽤⼀个⾃制的弹射装置将⾃⼰送⼊了外太空,这个⼈物期待⾃⼰在宇宙中获得永恒⾃由。在2024年的现实中,酒仙桥、⼤⼭⼦,以及798艺术街区⾥,快递⼩哥的存在感永远⽐加速主义梦想的“奇点”(Singularity)更加真实与耀眼。⽆论是在“红霞”项⽬,还是在“⼈⺠城寨”和“多托邦”项⽬中,曹斐始终关注个体在不同时空的宏⼤叙事缝隙⾥的个⼈际遇。《新星》⾥的电⼦孤魂试图从数字⽹罗的宿命中挣脱,便是影⽚描绘的看似黯淡的前景中的些微光亮 —— 特别是伯利恒星正在照耀的此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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